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抗疫一线护士回忆:那些黑暗中的勇气、创伤与爱

时间:2020-12-23  来源:  作者:杨长安

其实,如果没有遇上这次疫情,我可能就是很普通的一个九零后,大学毕业回老家工作,过着安逸的生活。这次疫情冲到了一线,全凭着骨子里的一股热血。

腊月二十九那天,我在网上看到武汉的消息,看着那边医护们的处境,难过到眼泪不停地掉,由于家里老房子不隔音,我只能蒙在被子里哭了一晚上。

心情平复下来之后,我拿手机编辑了请战书。第二天是大年三十,本来中午是要直接去奶奶家吃饭的,我骗了爸爸,让他先把我送到医院处理点事情。以防大年夜买不到晚饭,我去之前吃了顿麦当劳,然后给护士长发消息征求了她的同意,到医院就一路跑去护理部交请战书。

我是个不太会表达内心情感的人,所以我写请战书并没有网上那样不计生死。但我觉得自己没有结婚,没有谈恋爱,爸爸身体也还算健康,不需要我照顾,牵挂相对少一些。如果我牺牲了,我只希望我的骨灰能跟妈妈的放在一起,再带上我最喜欢的项链一起走,就够了。

一开始我没想那么多,大年三十交了请战书,下午五点开始值班。当时挺希望能有个人支持我,快到晚上十二点的时候不太忙,我就跟闺蜜说了我报名参加抗疫的事,因为担心,她把我说了一通,我说苟利国家生死以,岂因祸福避趋之,她说我傻。

我还告诉了发小,她也很担心,劝我不要去,太危险。看到她们的话我心里很难过,当时我觉得在这种事面前,总得有人冲上前去,才可以保护自己的家人和家乡。

1月25号大年初一上午,我接到护理部主任的电话,通知我下午去隔离病房报到。第一次遇到这种疫情,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要面对怎样的情况,拿了一个小行李箱,收拾了一点生活用品就去了,结果这一去就在感染科隔离病房待了整整两个月。

那个时候,家里人还不知道我偷偷报名去一线。上一线以后,医院集中安排住宿,我给家里打电话含含糊糊汇报了一下,只说是工作暂时调动,交代他们在家待着,不要出门。

到隔离病房当晚开始正式工作,防护服就得穿上了。可因为是临时抽调,医院没有培训穿脱防护服,我们只能自己看视频学习。

穿防护服真是里三层外三层,身上最里面是自己的秋衣,然后是白大褂,接着穿一次性手术衣,最外面穿防护服。脚上穿鞋子,戴鞋套,穿防水靴套,最后再套一层一次性鞋套。头上先套一次性帽子,再戴上防护服上的帽子。脸上戴护目镜、N95口罩和外科口罩。

一开始物资非常紧缺,我们只能戴一层口罩,一次性防护服也是每天穿完用酒精喷洒,然后送去专门的供应室消毒,再接着穿。大家每天从进病房到下班,九个小时穿着成人纸尿裤不吃不喝,都是为了节省防护服。

后来终于有了物资,个人面对的首要问题就变成了克服生理不适。

密不透风的防护服刚穿上就会出汗,工作时动作稍微快一点,就会闷得心慌难受,喘不过气,我每次戴着口罩都只能张嘴大口呼吸才喘得上气。一整天基本都是挥汗如雨,汗水在里边捂得久了又会觉得冷。N95紧到能把脸压破皮,我只好在鼻梁上贴了两层创口贴。

最忙的时候,我同时来回奔走看护十几个病人。手上工作忙完了,我都会坐下尽量让自己进入冥想状态,让身体克服穿防护服带来的不适,然后心里想着电视上冬天在边防站岗的战士,告诉自己,我也可以坚持下去。

起初医院没料到疫情这么严重,仓促把医院下属的社区卫生院改造成了隔离病房,一开始只有五张床位,接着逐渐变成十张、二十张、三十张……后来,医院直接拿一整栋楼来做了隔离区。

说实话也不是没害怕过。湖北天气越来越热,上班一整天忙到脚不沾地又没法喝水,我就怕自己出汗多,引起电解质紊乱猝死。

临时改造的病区条件有限,只能收治轻症病人。出现患者病情加重的情况,我们的处理方法是密切观察,更改治疗方案,联系上级医院,随时准备转院。

后来一位患者病情转轻,看着他的肺部CT状况一次次好转,各项指标转为正常,最终出院,我觉得很有成就感。

隔离区没有护工和清洁工,所有杂事都是护士在做,包括收拾被污染的医疗垃圾。过了一段时间,我的手不知道因为过敏还是手套不透气,长满了疹子,皮肤科医生告诉我要减少洗手次数,可每天下班为了降低感染几率,我们必须洗头洗澡半小时以上。

洗衣服的时候手非常疼,疼到那段时间看到水就害怕,即使不断涂护手霜也没有多大用处。一线工作结束之后,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手,我觉得这也算是新冠留给我的深刻记忆之一。

我们这个病区的医护在一线待了一个多月,没条件被替换下来休息,即使后边医疗队过来支援,我们也不得不继续工作。一个同事,生理期实在是痛到上不动了,跟领导申请从隔离病房出来吃止疼药,躺了好久才能起身回酒店休息。

为了节省防护服,女医护们生理期没法及时换卫生巾。封城之后,超市基本都关门了,我只能托人买方便穿在防护服里的安心裤,可到第二个月也不够用了,还好遇到一个援鄂医疗队的小姐姐分给我一些安心裤,我才扛过第二个月。

即使有安心裤,一整天不能出病房,在生理期还是很不方便。据说有的女孩没法坚持一整天不上厕所,又遇上生理期,搞得血和尿混在一起,因为得节省防护服,没办法出来换。

为了避免上厕所,我从上班前两小时开始就不吃不喝。但我的好朋友就不行,她说那个纸尿裤只兜得住一部分尿液,如果多了就会渗出来,既尴尬又无奈。

我跟家里,尤其是长辈,从来报喜不报忧,但实际上自己心理压力挺大。在同事面前不会表现出什么情绪,下班回去就开始止不住地难过。凌晨一两点睡不着的时候我就在想,我会不会就这样死掉?会不会遇不到喜欢的人?疫情结束以后我又会在哪里?

在一线,自身的一切都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,但忙碌过后,包括疫情缓解后的一段时间,悲伤和孤独的情绪还是会涌上来。

不过想到新闻里的消防员和军人,他们同样吃了很多苦,我就试着开导自己:现在是社会最需要你的时候,不能去抱怨,越抱怨越会对工作产生抵触情绪,再忍一忍,咬牙坚持下去。

那时候就想,等疫情结束之后,我要去爬山,去到山顶,好好看看这座城市,这座我战斗过的城市,我保护过的家。

这段日子里,开心的事大多和病人有关。

有个病人,我喊他老冯,他在我们这里住了很久,相比其他轻症患者,他的病情算重的了。有段时间,老冯频繁发高烧,那几天看到他烧得红彤彤的脸,我心里就很难受,我给他的瓶子打满热水,给他用退烧药,告诉他要多喝水,医生也调整了治疗方案。

有天进病房,看到老冯气色突然好了很多,不看检查结果我就知道他的指标肯定好转了,那会儿心里真的特别开心。

机缘巧合,我还在医院遇到了中学时的朋友。那天我从某个病房外面路过,无意瞥见门口写的患者名字,我就有点惊讶,这不是我中学同学吗!我打开门进去,因为穿着防护服,她没认出我,我就故意问她曾经是不是在某某中学读书,她有点懵地说是,问我怎么知道,我自报家门之后,她才反应过来是我。

后来,只要有空我们就会相互发微信打气,她发朋友圈感慨,没想到当初文文弱弱的小姑娘,今天也上了一线。她出院,我抽空去送她,大家都裹着防护服谁也认不准谁,我跟司机师傅说这是我同学麻烦您照顾好她,结果车都走了,我才知道,她还没上车呢,刚才是我认错人了!

援鄂医疗队撤退前,大家一起拍了张工作合照,然后我发了条朋友圈:“我们甚至不知道对方摘下口罩后的样子,但是却永远记得彼此穿着防护服在病房里的身影。”

最后,直到他们离开,我都没有见到这些日夜并肩作战的战友摘下口罩的样子。

下一线隔离完以后,我立刻回到工作岗位,没有回家看爸爸。毕竟医院工作环境特殊,我属于高风险人群,家里堂哥的孩子还很小,安全起见,我没有回去。

疫情控制住的这些日子里,当初在一线待过的朋友,会一起聊一聊抗疫那些事。不过,跟家人真不愿意多说,虽然事情过去了,还是怕他们担心。

疫情“后遗症”

要说疫情“后遗症”,直到现在,我一看见不戴口罩的人就会觉得奇怪,甚至看电视的时候,看到演员都会下意识想为什么他们不把口罩戴上。而那些抗疫电视剧,我和身边所有上过一线的人都不敢看,作为亲历者,我们不愿意再看到那种场景。

有过这次经历,我变沉稳了许多,遇到事情也开始能用平和心对待。疫情就是一块放大镜,放大了太多问题,作为身在其中的人,我深有体会,但没有觉得“人间不值得”。我还记得从一线下来,一个人在家隔离,感觉到的那种“我终于活着出来了”的庆幸。

现在,最重要的事,就是好好活下去。

珍惜现在的生活吧,去做想做的事,披星戴月去见想见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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